少字数创作,当代意识事实上还是不够的。日本少数字书法家对单个文字的造型、内部空间的安排与把握,比我们现在很多书家的大字创作简单得多。说白了,我们今天的创造意识更加的自觉,对文字的空间建造,远非井上有一那个时代的认识所能解读清楚的。比如沃兴华先生对大字少字数的书写,其空间自觉,我认为已经越过了井上时期面对的问题。井上其实很注重细节的,比如墨色的层次性、浓淡对比,特殊的日本纸等等。还有现代的书写材料,在墨汁里面加入化学物质,处理一些洇染的效果等,比如井上大量的淡墨作品,就是加入了化学材料,形成很强烈的肌理效果。但是我的创作,空间上比他们夸程度要大得多,甚至是远远地拉开距离。这样的探索,不是说超过日本人,虽然时下批评认为我们的创作跨越不了日本的模式,跳脱不出他们的巢臼,但是我觉得这样认识过于简单了。从汉字本身的角度考虑,少字数虽然看似一类创作,但是观念以及方法完全是两个概念。我们对汉字的理解和日本人是完全不同的。日本书家对特殊效果的制作都不错,但还是一种美术的方式,过于借助书法本体之外的手段。但是,在书写性上,尤其是从书写的传统视角上看,双方是没有可比性的。而书写性又恰恰是书法本体的一个重要环节,日本少数字的创作,在这一点上基本是缺失的,和我们中国的大字创作还是有一定的差距。
很多人就疑问写字为什么还要吼出来。其实,吼出声音,就是一种状态的反应,而这种反应又来源于什么呢?就是我对书法的认知。书写,作为一种行为,忘掉自我,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,吼声使我不再顾及外界的干扰,使我更加地专注。艺术家创作的时候,事实上是一种排他性,完全的自我,从身体到内心深处,声音的宣泄有助于此。可以想象,假若我写大字,一声不吭,还写得很疯狂,这样的场面是很滑稽的。虽然吼出声音,有助于创作的直接进入,但还是不能排斥经验性的东西,更不是一种毫无功力的凭空表演。大量的临帖积累,大量的书法用笔和结构堆积,加上时下书写风气的熏染,作为艺术家本身,一下笔的时候,这些都会潜移默化地带到你的创作中去。身体行动的经验性反应,遇到艺术家就要自我生成的自主意识,我的体验就是要发出声音。而此时此刻,就是忘我,至于作品,不完整往往占大多数,但这也是一种完整。
古人记述通过文字这一主要媒介,使我们知道怀素、张旭书写时候的癫狂情况。虽然他们书写的字的大小无从考证,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不像今天这样大。仅就书写时候发出声音这样的历史实情,身体和书写的融合是有传统的,并不是像我们今天这样保守。只是我们今天的记载呈现的方式和过去不一样了,从文字记载,变成了今天的视频呈现,并且在网路上流通,使得我们阅读文字的传统直接遇到,或者转到视觉和听觉上来,这样的感官是直接的。比如历史上书法和武术的关系,实际上也是书写与身体的哲学问题,今天我们面临的转变,不得不变成了艺术家的直接反抗和突破。仅就普罗大众而言甚至当代的知识人来看,他们对于传统书法的当代转变,甚至书法与身体的融合关系,显然有一个很大的认识误区。